审向亭微微抬眼，心中暗暗咬牙：你果然不简单。

　　周正说着毫无意义的话，蹲在地上，活泼地对着下面的人做了一个鬼脸，脸上带着笑容。

　　审老看着不禁大笑起来，仿佛被老友追着嬉闹的不是自己的亲孙子：“老顾兄，看你的身体硬朗如昔，中气十足，活到百岁也不成问题！”

　　见顾老体力渐渐支撑不住，步履蹒跚，审向亭故意放慢脚步，假装疲惫不堪，哀求道：“我错了，我错了，爷爷，您手下留情，打残了我怎么照顾高傲呢。”

　　顾老喘着粗气，手指颤抖着指着审向亭，却发不出声音，手中的拐杖轻轻敲在他的臀部上：“今天若不是你出色，你们两个就得跪到祠堂直到天亮！所有的老祖宗都被你气活了！”

　　“哎！”审向亭演戏般，故意表现出痛苦的样子。

　　然而，顾老并没有使出全力。

　　“咚”的一声，周正跳下来，转身对顾老说：“爷爷，您尽管打吧，打死我就去给老祖宗请罪，顺便报告好消息。”

　　顾老挥舞着拐杖：“别胡闹了！有点严肃的样子！”

　　“嘶——”周正挺直背脊，苦笑道，“爷爷……哎，我的屁股啊……”

　　“哎呀……”温明月惊恐地跑过来，轻柔地揉着他的臀部，满脸担忧，“顾叔，您真的打了！这声音怎么这么大，把人打得这么疼吗？”

　　周正笑着回应：“没事妈妈，我是故意叫出来的，不疼。”

　　“妈呀，我疼，”审向亭说道，“高傲被打得比我惨多了。”

　　“就知道你会争宠！”温明月瞪了他一眼，“哪件事不比比。”

　　周正转身扶着顾老坐在白檀椅上，蹲下身来，将顾老那条瘸腿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按摩着，说道：“爷爷，您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战神，不必总是硬撑。教育晚辈的事，还是交给我这些年轻人吧。”

　　他心里清楚，爷爷这条腿是当年执行任务时留下的伤痕。

　　如果不是这样，以爷爷那强健的体魄，哪里需要拐杖。

　　每次想到这些，周正心中都充满了内疚。

　　爷爷一直心系国家，希望后辈能够继承衣钵，但全家只有他选择了与众不同的道路，成为了一个叛逆者。

　　爷爷对他选择感到失望，不愿让他涉足娱乐圈这样的是非之地，他也理解爷爷的顾虑。

　　但是，他固执己见，导致悲剧结局，让爷爷失去了儿子和孙子。父亲在任务中英勇牺牲，虽死犹荣，爷爷忍受悲痛接受了这份荣耀，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死去毫无意义，还要让白发苍苍的爷爷送别年轻的儿子，去了解他八年的痛苦往事。

　　他的存在，给顾家带来了耻辱。

　　爷爷一生坚强，最终却向他妥协。

　　顾老并未察觉小孙心思，只是顺着话茬说：“交给谁呢？小亭？”

　　审向亭温和乖巧地坚定回答：“愿尽心尽力为您服务。”

　　“罢了罢了，我也不会指望你来教他！这两个小子如果不是串通一气，能有今天真是幸运！”顾老半开玩笑地说，一边轻轻拍了拍周正的肩膀，另一只手缓缓放到自己的腿上，“好了好了，跟我去祠堂，给你的父亲上香。你如此孝顺，他在天上也会感到安慰。”

　　周正与温明月相视一笑，心想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家伙，现在变得如此听话。

　　“遵命。”周正轻轻笑道，同时扶住了顾老。

　　只有审向亭微微皱眉，似乎察觉到了高傲刚才有些不在意。

　　这个孩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但他那份感情却无法逃过审向亭敏锐的目光。

　　一群人慢慢走向祠堂。

　　周正和审向亭并肩为顾明月等人点燃香火。

　　审向亭轻声祈祷：“爸爸，高傲很听话，请您放心。”

　　周正真诚地说：“老爸，我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我承诺，会好好照顾妈妈，这一次，我一定能做到。”

　　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种感觉，尽管“这一次”这个词显得有些突兀，但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小孩子一时激动说错了。

　　但审向亭心里明白。

　　因为“上一次”，尽管他全力以赴，却仍然无法救回母亲。

　　周正微笑着说：“二哥，高傲已经长大成人。记得以前你鼓励他时，他说自己还不够资格成为一个男人。”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小侄子是全家的宠儿。

　　尽管爷爷对过分溺爱孙子有些不满，但顾家最终还是出了人才。小侄子不想学习那些打架技巧，家人也没有强迫他。

　　二哥一直耐心教导他，希望他能逐渐变得勇敢。平时二哥会对高傲说一些母亲保护的话语，但小侄子每次都表示无法做到。

　　二哥那种几乎要哭出来的无奈表情，让周正忍不住笑了出来。

　　周正凝视着父亲的灵位，微笑着说：“爸爸的愿望，我一定会实现。”

　　这句话无意间引起了所有人的紧张。

　　愿望？

　　站在后面的顾家人面面相觑，露出疑惑的神色。

　　周正轻轻扯了扯审向亭的衣角。

　　审向亭回头看到顾家人的表情，立刻领会了其中的含义。

　　他曾有过类似的疑问，果然，大家的反应没有错。

　　审向亭向姑姑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问道：“爸爸真的给你留下遗言了吗？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爸爸临终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就是遗言啊，”周正没有察觉到别人的异样，目光落在灵位上的名字上，“也没什么特别值得说的，所以就没提。这只是父亲对我的期望，我都懂。他一直希望我能成为一个男人，在他不在的时候好好保护妈妈。”

　　但是，前世他也没能做到。

　　他甚至不知道妈妈早已先行一步离开。

　　审向亭小心翼翼地询问，生怕触及到过去的伤痛：“爸爸真的只说了那句话吗？”

　　“不是，他说了很多，”周正回忆着，眼神有些迷离，“他看着我说，高傲，不要哭，叔叔们会来救你的，你一定能回家。回到家要好好安慰妈妈，让她不要哭泣，不要痛苦。爸爸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将来我们还能再见。不要哭，孩子，你是男子汉，以后要保护好妈妈。”

　　周正的声音未落，泪水已悄然滑落。

　　“对不起，爸爸……我没有保护好妈妈。”他的声音带着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