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身的重压沛然不可御，纵然以极恶维尔薇于思维囚笼支撑五万年的意志，也产生了身不由己的无力感。

　　在思维监牢的时候，即便一片漆黑死寂，有无数纷杂念头涌动，至少监牢本身能作为恶人的容身之处，可如今却好像正压制自己的并非华奕，而是——整个世界。

　　她，竟被世界所厌弃。

　　连一句闷哼都发不出，所有力气全用在勉力支撑上，强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

　　或许是在樊笼中煎熬了太久，再也无法容忍憋屈，此刻的极恶维尔薇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满怀信心的出场，下一刻便被后继者直接碾压的事实。

　　她明明是天才。

　　至少，不能被对方轻易压趴下。

　　华奕看着面前极力支撑的“恶人”，哪怕对方已无法再像先前那般昂首挺胸，依旧强行挺直了腰身。06

　　这份骄傲，可比所谓的恶念纯粹多了。

　　他没打算折辱英桀，即使是恶人。

　　维持着当前的镇压力度，给予不能放任不管的极恶维尔薇一点威慑，华奕转而望向仍未回过神来的圆球状机器。

　　“那么，同样是维尔薇的讲师小姐，你可以确定大魔术师她们的处境吗？”

　　“思维分割能力现在为指挥家所持有，纵然恶人逃出关押她的囚牢，也无法反过来伤害其余意识，现在应该只是沉睡，没能知晓恶人控制身体一事。”

　　讲师不打算对华奕刻意隐瞒什么。

　　“你和其余英桀所熟知的维尔薇都是指挥家、大魔术师、学者她们，虽然不知道为何恶人会突然脱困，但只要把她重新关进去……”

　　“不要！”

　　斟酌着的言语才说到一半，此前在镇压下根本发不出声音的极恶维尔薇似乎在莫大威胁下爆发出潜能，忽然能开口了。

　　“我绝不回去！！”

　　实力鸿沟并非受到些刺激便能跨越的，现在是华奕主动削弱了压制，令“恶人”有了说话的余地。

　　想到那片漆黑空间，想到这五万年的折磨，极恶维尔薇来不及思索后继者为何拥有如此之强的实力，究竟是今人胜古人，还是阿波尼亚和爱莉希雅，或者其她维尔薇此前给予了华奕能够彻底掌控永世乐土的后门。

　　她开始宣泄情绪。

　　“凭什么？除了拿那些猴子进行社会实验以外，我还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么？是为律者诞生推波助澜，给人类带来惨重牺牲，还是在逐火之蛾制造杀戮，亦或诱导别人给自己当小白鼠？”

　　恶人没有提起任何一个名字，但她所说的事，却能分别与阿波尼亚、千劫和梅比乌斯对应。

　　“就因为我是恶？仅仅如此，便要被囚禁五万年，而其他人则可以有好心办坏事、以暴制暴、为了大义而牺牲之类的理由踏入并不那么光明伟大的地域？”

　　“……”

　　讲师没说话，如果是五万年前，她可以毫不留情的反驳，表示“以小见大，你在细节中展现的对生命的漠视危险至极，已然到了会给人类和文明带来伤害的地步”。

　　但，现在已经过去太长时间，有太多生命消逝，太多悲剧发生，对于在犯下大错之前便被关押，而且是足足关押五万年的恶人，讲师的确无法把自己置于绝对正义的位置。

　　短暂的沉默，令极恶维尔薇发笑。

　　“哈哈哈……真不愧是我，真不愧是你们啊，这种环节太让人熟悉了，当年樱的妹妹铃，不就是刚被判定成律者就要喊打喊杀，囚禁没几天便遭到杀害么，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们让我活这么久？但如果有能消灭恶念的手段，你们早就杀死我了吧。”

　　“维尔薇们决定用一半的思维领域囚禁你，这是一种自我损耗，虽然科学研究需要顾及社会影响、人伦道德和技术水平等多种外在因素，不能简单的将一半思维白白浪费当成维尔薇的才能只发挥了半数，不过如果可以，的确应该尽可能发挥出天才的才智。”

　　说话的并非讲师，而是华奕。（看暴爽小说，就上飞卢小说网！）

　　他言语中隐约透露的不赞同继续囚禁恶人的意思，让语气里透着扭曲和悲愤的维尔薇一下子调转目光，隐含难以置信。

　　这位取得所有英桀认可，心智与性情也理应完美符合正义与良善标准的后继者，竟然在帮自己说话？

　　讲师的电子屏幕出现感叹号。

　　“你是想……”

　　“讲师小姐，既然恶人先前主动邀请你共同组成新的群，言谈间并不惧怕戒律的样子，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验证一番最天才维尔薇的水平。”

　　如果仅仅为了解决戒律的问题便放出恶人，风险远大于收益。

　　死亡的滋味，讲师已经品尝880过一次。

　　绝对的黑，绝对的无知无觉，彻底失去对世界的认知。

　　恶人所处的思维囚笼是怎样的，讲师没有亲身体会，但她能确定的是，死亡的感受不会好过被囚禁。

　　即便如此，机器人小姐也接受了自己成为机械，生命进入一旦能源耗尽便会结束的倒计时状态，准备好迎接再一次死亡，甚至愿意将时间提前，为了保护华奕而牺牲。

　　但现在需要考虑的并不仅仅是自身而已，还有华奕，记得他也承受了阿波尼亚的戒律。

　　斟酌利弊，讲师不打算出言阻止，默默做好了担当处理戒律的实验体，在仅存无多的生命中尽可能发光发热的准备。

　　华奕看着能够开口说话，但仍旧在镇压下动弹不得的维尔薇，温和的笑着。

　　“希望恶人小姐配合，亦或者，需要我再给你一次挣扎机会吗？”

　　“……不需要。”

　　一字一顿的回答。

　　对于天才而言，认输是莫大耻辱，偏偏她没有丝毫反抗成功的信心。

　　后继者现在所施展的手段，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