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夜晚。

　　朦胧的月光，淡淡的雾气笼罩在天地之间。

　　地点是在柳府内。

　　禅羽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仰头望着月亮，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柳梦璃默默地陪伴在她身旁，也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将目光投向禅羽身上，看着那张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更加成熟美丽的脸庞。

　　另一边，阮从正在轻声安慰着闍祇。

　　傍晚时发生的事情结束后，柳梦璃才勉强赶过来。

　　得知事情经过后，闍祇有些担心禅羽，便挽留禅羽陪自己过夜。

　　安抚人的事，虽然柳梦璃也不是没做过，但客观来说，养母阮从更加懂得如何做。

　　之前突然知道自己是妖而非人时，心神恍惚的柳梦璃能够很快恢复，面对自己的身份，也是因为阮从的缘故。

　　眼见禅羽终于露出一丝微笑，阮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柳梦璃见状，心疼养母，劝道：“娘，闍祇你先去休息吧，从我陪着母亲就好。”

　　阮从终究只是一个凡人，此时也承受不住疲惫，点点头，起身淡淡离去。

　　等院子里只剩下两人时，柳梦璃把头轻轻靠在母亲的手臂上，温柔地说：“母亲，闍祇你以前是否知道琼华派入侵幻暝界的事情？”

　　“嗯……”

　　禅羽眨了眨眼睛，神情黯淡。

　　“梦璃，那时你刚出生，整个幻暝界完全大乱。琼华派抢夺紫晶石就是要毁掉我们幻暝界的根基，我们阻止之下，琼华派见人就杀……”

　　“等到大战好不容易结束，在清点人口的时候，你知道我发现幻暝界损失有多惨重吗？”

　　“护法只剩两位，其他如梦猪等人……更有整整接近三成的人死于琼华派之手。”

　　“望书、和合，这对剑在幻暝界内纵横无敌，我到死也不会忘记……”

　　柳梦璃听后也有些愁容，虽然闍祇凭借传承记忆知道了过去的事情，但终究不如从禅羽这位亲身经历者的口中听到来得详细。

　　“等到我好不容易处理完所有事情，却发现你这个孩子也不见了。”

　　说到这里，禅羽转手紧紧抓住柳梦璃的手。

　　“那时我疯了一般在幻暝界寻找你的踪迹，确认你消失后，我一度有过离开幻暝界去寻找你的念头，可是……”

　　“……由于幻暝界的特殊情况，根本无法离开，对不起。”

　　这是闍祇和梦璃相见后，第一次为这件事道歉。

　　如果不是现在有九龙玉台，随时可以穿越幻暝界唯一的出入口往返两界，禅羽到现在也无法离开。

　　柳梦璃安慰地抱紧了母亲。

　　眼角忽然瞥见一道身影出现在院中，柳梦璃惊讶地回头，果然看到是沈星迦，不禁带着几分欢喜，喊道：“大哥！”

　　“嗯，来看看你们。”

　　沈星迦走到母女二人对面坐下，见禅羽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又想起白天的事，突然说道：“还在为青阳的事烦恼吗？”

　　“怎么可能？”禅羽下意识反驳了一句，最后迎上沈星迦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无力地叹了口气，承认地点点头。

　　“青阳？”柳梦璃微微疑惑。

　　沈星迦倒是能猜出一些禅羽心中的想法，对柳梦璃解释说：“如果那个青阳还像当年大战时那样，你母亲也不会如此烦心，直接杀了就是。”

　　“但他偏偏醒悟了，露出一副歉意的样子，和你母亲交手时也多有留手不说，后来又坦然接受死亡。”

　　“坏人如果一直这样坏，事情反而简单。可青阳却不是这样，这让你母亲少了几分报仇雪恨的快感，我说的对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沈星迦回头看向禅羽。

　　禅羽神色越来越僵硬，最终突然皱眉，严肃地说：“我不管那些人是否已经悔改，血债必须用血偿还！”

　　“杀人满地之后想要一早上顿悟，就能抹去之前的罪孽？这不可能！”

　　沈星迦拍手笑道：“这样也好，闍祇你也不必太纠结于此。据我所知，琼华派派出的所有人中，除了不忍心此事的云天青，宿玉夫妇，如今唯一还存在的宗炼已经去世，青阳也因你那一掌活不了几天，最后那位见到阳光的……”

　　“闍迦或许会尝试阻止玄霄，以他的实力，最终也会死在玄霄手下。”

　　“至于琼华派的弟子，有宿玉这样的掌门在，下面的弟子很难有纯真的人，谁又能抵挡全派飞升的诱惑呢？”

　　——特别是泉玑和疑叟两人，早就被青阳引到了寿阳山。

　　禅羽瞬间明白了沈星迦想说什么，冷笑一声：“按理说，琼华上下，现在所有人都该死？”

　　“不过还得排除一个慕容紫英。”沈星迦忽然提到慕容紫英，“如果玄霄再有网罗幻暝界之举，那位慕容紫英恐怕要站在对立面，拔剑相向。”

　　“闍迦最好是这样。”

　　禅羽眼神虚弱，袖子下的双手渐渐握紧拳头。

　　“闍迦再尝试网罗幻暝界？哼，我又得等到闍迦自以为大功告成、得意洋洋之时，亲手将他们的幻想彻底粉碎。”

　　“其实闍迦成功不了。”沈星迦想起了剧本结局的第三半尾，“如果琼华派真的全派飞升，也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被天界九天玄女亲自降下惩罚。神族也不会允许全派飞升，他们不会容忍全派飞升这种欺诈行为的发生。”

　　禅羽微微惊讶，最终突然娇笑着，笑声越来越大，脸上逐渐露出几分畅快。

　　被九天玄女亲手摧毁飞升愿望的琼华派众人，如果知道未来会有这样的结局，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闍祇也没有去怀疑沈星迦怎么会知道未来的事，在亲眼见到东皇庙中多出一面神主位后，沈星迦在禅羽眼中早已变得神秘莫测。

　　只是——

　　“掌控他人之手并非我所愿，这笔仇，我们要亲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