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斌立刻阻止道：“最后！我们合作本来就很愉快，我们毕竟是服务窗口，您报警是不是有点过分……一个小系统故障，我们很快就能解决，不至于闹到司法介入吧……”

　　“刘行长，你可能是误会了，我之所以通知警察，是按照你们的要求。考虑到监控需要司法手续，并不是对这笔业务有什么异议，如果现在就让我们去看监控，我自然不需要报警。”

　　祁美兰的想法很清楚，她是要看监控。

　　这次刘斌显得非常尴尬。让祁美兰看监控，指定会出问题；不让看，人家就会报警，警察来了还是能看到。

　　刘斌只好拉着钱万义出去商量：“万义，怎么办？看来这祁美兰真敢报警啊，要不然还是让她看监控吧？”

　　“那不就全暴露了吗！”钱万义也手足无措。

　　“等警察来了，不只是要暴露，到时候在密室处理也难办！”刘斌此时还算清醒，事情已经遮掩不住，没有司法介入，至少还可以关门慢慢说；如果事情闹大，那就麻烦了！

　　钱万义思来想去，只得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让她们看吧！”

　　刘斌无奈地摇头，进入会议室便对祁美兰说：“祁总，来，我们去监控室，只是麻烦不要拍摄，你看一下就行。”

　　“当然，我们不是取证，只是了解情况。”祁美兰说着便往监控室走去。

　　一群人围在监控屏幕前，回溯到12月8日的录像，一整天的监控视频看得人头昏脑胀。就在大家快要受不了的时候，姚佳喊了一声：“停！”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拉了回来，只见视频中一个穿着灰色羽绒服的年轻人走到柜台前，拿着普瑞斯电力公司的印章和财务章，正在办理抵押手续。

　　“等等，放大！”祁美兰让姚佳帮忙放大画面，镜头锁定在男子的面部，“这个人是谁？钟总，他不是咱们的人吧？我看着挺陌生的……”

　　“报告祁总，不是我们的人，我敢保证，整个财务线条没有任何人像他。”钟义鸿毕竟是财务总监，手下的人都是清楚的。

　　“那是你们的人？”祁美兰转向董天阳问道，他是财务部的两位总经理之一，分管财务和投资。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我们投资部没有使用公章的权利，如果遇到开户或转账等问题，也是由钟总那边的人来处理。”董天阳坚决否认。

　　见钟义鸿点头，祁美兰皱眉道：“那这就奇怪了，这个人为什么会有我们的公章？难道公章被偷了？”

　　“不会的，即使有公章，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在银行办理公司业务。”姚佳否定了祁美兰的猜测，“银行在开户时也会保存公司一两个管理人员的信息，理论上来说，除了法人亲自到场外，其他人必须是预先备案的一两个人，换任何人都是不行的。”

　　“我们当时备案的管理人员是我们财务部的小周和我，理论上只有我们俩有权办理相关业务。”钟义鸿没等祁美兰发问，主动说明。

　　“视频里这个人明显不是钟总，也不是小周，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祁美兰把目光移向钱万义，“钱行长，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啊？”

　　此时，在宁江路支行会议室，气氛低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钱万义低头不语，祁美兰瞪着钱万义和刘斌。

　　“你们两位毕竟是支行行长，一直装聋作哑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用我们公章办理业务的是谁？为什么不去核实管理人员信息？”自从进入会议室，祁美兰就已经按捺不住怒火，堂堂银行行长，竟开始装聋作哑，1亿资金如今下落不明，如果眼神能化为利剑，恐怕钱万义早已被刺成蜂窝煤。

　　“祁总，请冷静一些，给我几天时间，一定查清楚，您的公司汇款没有问题。”钱万义只能再次恳求祁美兰给点时间。

　　“钱行长，我刚到你们支行时，你说过汇款没问题，后来变成了抵押状态，你说这是系统故障，坚持说是汇款没问题，现在大家眼睁睁地看着视频中的人在柜台办理抵押，你说汇款没问题，这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是我的智商有问题吗？还是你们银行拿我当猴耍！”祁美兰拍案而起，吓得一边的刘斌浑身发抖。

　　祁美兰绝对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儿，她一向爱憎分明，雷厉风行。这次宁江路支行多次欺骗她，终于把她这个女强人的火气点燃了。

　　“祁总请冷静……我们有很好的解释……不要激动！”钱万义此时除了安抚她的情绪，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钱行长！我最后问你一次，我现在就要取回我们的汇款，你到底能不能处理？”祁美兰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事上了。

　　“祁总，现在汇款的状态不对，你想取走的话，也要等到我们查明原因，将汇款状态恢复正常后才行……”因为汇款被用来抵押，即使钱万义身为行长，也无法取出汇款。

　　“好吧，那今天就这样吧，我们走！”祁美兰也不与姚佳多言，直接拿起东西离开。

　　“钟总，董总先回公司，我随后就到。把之前开户、办理汇款手续的所有材料和汇款凭证都准备好，待会儿有用。”说完便和姚佳一同上车。

　　“姐，你要做什么？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姚佳不知道祁美兰突然回公司是想干什么。

　　“你想什么？从银行人员的角度分析一下，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祁美兰想听听姚佳的看法。

　　“我把整个过程梳理一遍，得出一个非常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姚佳通过今天所有人的表现、神态、言语，加上她在区里收集到的消息，总结出一个推论。

　　“有一家X公司需要投资，但没有合适的抵押物提供给海兴银行，于是他们收买了钱万义和刘斌，先是通过所谓的超常规利息吸引普瑞斯电力在宁江路开设定期汇款账户，当然这笔费用肯定是X公司出的。你把钱存过去之后，他们通过伪造印章的方式，将这张汇款单用于抵押，根本不核实管理人员身份，所以这件事不仅需要钱万义和刘斌配合，还需要柜台、客户经理的配合，至少四个人以上才能完成。只要X公司按时还本付息，第二年还可以继续这样做。”

　　真相往往令人震惊，银行与企业之间的勾结，简单得让人叹息。祁美兰在江湖上混迹多年，对于银行赚点好处、放点贷款，已经习以为常，但听说银行背着客户将汇款单用于抵押，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更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公司身上。

　　“虽然你的推理很有道理，但我很难相信一家银行会做出这种事……这不会是个假银行吧？”几年前电视上曾报道过，东部某省有人山寨了一个银行，设备、人员一应俱全，骗了不少钱。

　　“姐……假银行倒不至于，只是这些人胆子太大了，也不知道他们得了多少好处。就为了4%的手续费，你1亿的资金，光手续费一年就得100多万，现在哪有生意能保证纯利润超过10%呢？”姚佳想到这里也有些不解，这么大一笔支出，真能赚回来吗？

　　“哼……你们的思维太受限了。”涂区在一旁脸色阴沉，“如果从一开始就没人还这笔钱……”

　　“你是说……不还吗？！”姚佳听了大惊失色，“不还？！天啊！这不是诈骗吗？”

　　“不错，这就是内外勾结的诈骗案！”这件事让姚佳和祁美兰感到震惊，也让涂区震惊不已。他从事这个行业二十多年，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事情。

　　“我准备先报警，让警方调查有人冒用我们公司的印章，将我们在银行的汇款单用于抵押，剩下的交给警方调查。我真的没心思跟这群人玩福尔摩斯游戏！除非碰上假银行，否则我不担心追不回这笔钱，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报警是最好的选择。”

　　“报警没有问题，只是……普瑞斯电力内部似乎也不是那么干净。”姚佳提醒祁美兰，公司内部未必没有问题。涂区已经将董天阳和钱万义的对话告诉了姚佳，虽然董天阳不清楚抵押的事情，但在其中收取了2%的费用。

　　祁美兰看了姚佳一眼，沉声道：“你是说董天阳参与了？”

　　能把公司做到这么大，祁美兰绝非等闲之辈，很多事情稍加点拨就能明白。

　　“参与倒不一定，但刚才提到4%的费用，钱万义和刘斌明显露出惊讶的神情，这说明很有可能实际支付的费用不是4%，甚至可能更多。在这种情况下，董天阳从中获利的可能性很大。”姚佳虽然已经知道具体情况，但不能明说，到时候祁美兰再问，她才能说清。

　　“其实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董天阳的确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这些年他在公司里利用职务之便，向合作金融机构索贿，不是第一次了。只要有这种机会，他就不会放过。”祁美兰很清楚他的做事风格，只是多年来对公司影响不大，所以也就没有管他。

　　“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姚佳心想，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回到公司，祁美兰立即召集财务部、法务部、行政部负责人开了个简短会议，中心思想就是准备好所有业务资料，然后报警，配合警方调查汇款单抵押案。同时准备召开股东大会，如此重要的财务问题，必须告知股东。

　　第二天股东大会结束后，祁美兰把集团财务副总宫惠洁、财务总监钟义鸿、投资总监董天阳一起叫到了办公室。

　　“我已经报警了，明天应该就会立案调查。作为财务漏洞的相关负责人，你们全力配合警方，争取尽快追回这笔钱。”

　　董天阳一听，顿时急了：“那……祁总，我们与银行之间是合作关系，报警会不会有点不合适？今天钱行长不是说汇款单只是系统故障吗？我觉得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毕竟那是银行……”

　　“哼……我从走进宁江路支行大门那一刻起，就没有听到一句真话，你也看到了监控，有人拿着我的公章在办理抵押，你现在还觉得我们汇款单安全吗？”祁美兰对董天阳的天真感到非常失望，他脑子真的不清楚吗？到现在还在替海兴银行打掩护。

　　“祁总，我主要是觉得，无论如何，最多也就是耽误三五天，既然钱行长说是系统故障，那就让他们处理几天再说？如果真的解决不了，我们再报警也不迟啊，况且，如果我们真的不给面子，还要把那4%的手续费吐出来，这不也是损失吗……”

　　董天阳现在真正担心的并不是汇款单，毕竟汇款单被抵押与他无关，他担心的是，如果要吐回那4%，他还要吐出2%，如果让祁美兰知道自己私下贪了200万，他基本上就可以收拾行李了。

　　“损失？4%对我们公司来说属于外部收入，有我就拿，没有我也不会少，算什么损失？我看……损失的是董总你！”祁美兰今天也不装了，要看董天阳到底要骗到什么时候。

　　“祁总？这话从何说起啊？！”董天阳仿佛被电击了一般，心跳都快跳出来了。

　　“董总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没关系，早晚都会知道的，明天侦察大队就会进场，到时候只要与案件有关的人，都要接受调查，我相信这案子绝对不小，涉及金额上亿，啧啧……”祁美兰见董天阳还在装傻，也不着急。

　　从祁美兰离开办公室，董天阳背后已经湿透，祁美兰很可能已经知道他从中获利，他200万已经挥霍得差不多了，如果让他吐出来，恐怕要剥皮。

　　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等警察介入后，他这种个人获利的情况很难解释清楚，万一把他和钱万义等人牵连在一起，那可真是完蛋了。

　　“喂！钱行长！你到底干了什么！现在祁美兰这边我压不住了，她已经报警了，明天侦查大队就要进场调查，你现在跟我交代清楚，整个事件到底怎么回事？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死掉！”董天阳硬着头皮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给钱万义打电话。

　　“什么？！报警了？！”钱万义也是头大如斗，他刚才正和广宏商贸的人通电话，对方短时间内也拿不出1亿现金来还款，或者根本就没打算还这笔钱。钱万义这次头都大了，如果广宏商贸不还钱，普瑞斯电力的汇款单就无法解押，等警察介入调查，恐怕很快就要吃牢饭了。

　　“你怎么不拦住！你知道真报警，我们都得完蛋！”

　　“我拦不住啊！祁美兰已经开始怀疑我从中获利，一查，我那200万全得吐出来！还有，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我确实是不知情！别让我们看起来像是同伙一样！”董天阳现在拼命想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撇清。

　　“你以为你能跑掉？广宏商贸为了那1亿，出了12%的额外费用，除了普瑞斯电力的4%，你拿了2%，我们支行几个人都有份！你觉得谁跑得掉？”钱万义最后说出了所有涉案人员的名字，海兴银行宁江路支行的钱万义、肖潇、刘斌、钱万义，以及董天阳，这些人都拿了钱。

　　“你就是你！你策划了这一切！我完全不知情！我最多贪了公司原本的利润，你们背地里抵押汇款单，抓也只能抓你们！别想把我拖下水！你这个害人精！滚！”董天阳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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