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 Mai，其实……她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他，更别说爱了。

　　松 Mai沉默地叹了口气。

　　但她能感觉到，所有的因为他的热烈和强烈的感情，正在一点一点地沉淀被压抑下来。

　　在她的心里，那片曾经因为他的热烈、疯狂、随性而成长的感情，正在一点一点枯萎，一点一点消失，直到变得一片精神上的颓废，甚至荒芜，甚至充满阴郁的死亡气息。

　　她能感觉到，她对裴振强的那份爱，正在死去。

　　原来，能让一个人彻底放下对另一个人深深的爱情和执念，是发现自己除了自己之外，根本就没有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从头到尾，她的爱，都是那么荒谬，那么糟糕。

　　她突然感到异常平静，也异常无力。

　　仿佛……眼前的人，心里的事，都变得不再重要。

　　“对不起……裴振强。”

　　“我……”

　　她很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她放下手里的零食，搓了搓手，戴上一旁的帽子。

　　想看他一眼，想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但……

　　除了道歉，什么都说不出口：“对不起。”

　　她拿起包，站起来就走。

　　刚迈出一步，包带就被猛地拽了一下。

　　松 Mai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只听到他说道：“没那么严重，明明明明……”

　　“你别这样……”

　　她很少在葛的语气中听到受伤的感觉，这让她无法再迈出一步。

　　但她也不愿意再坐回他身边。

　　葛沉默了很久，直到她感觉到裴振强似乎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拉扯背包的手。

　　她安慰着心中瞬间有些空虚的心情，重新坐回位置，然后转头看向他。

　　光影忽明忽暗映在他的脸上，尽管距离很近，但她仍然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葛只是不停地咀嚼嘴里的东西，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轻笑一声，但眼中完全没有笑意：“还记得吗？”

　　“87天前，在医院失约那天。”

　　她一时无法移开目光，看向裴振强，但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将视线移开，看向不知放映什么的大屏幕。

　　电影画面中剧院的场景似乎非常热闹，非常动人，不像葛，像两块被火烤的冰，炽热但又寒冷。

　　“嗯。”

　　“87天前？”

　　“不记得了。”

　　“是吗……”

　　松 Mai假装不在意，但裴振强，真的不关心，他的眼神深邃，不知道在看什么，但她知道，他的注意力一定不在她身上。

　　“那天，是我十六年来第一次见到争争。”

　　听到这个名字，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时压抑的痛苦，松 Mai的心，不再感到痛苦，不再感到受伤。

　　只是……有一种窒息感和恐惧感笼罩全身，不知道为什么。

　　就像心脏破了一个洞，呼吸不上来，只是空洞，让人害怕。

　　“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怎么找？”

　　“明明明明，争争离开，是因为我无法离开，于是……活不下去了。”

　　“除了我自己愿意回来，我去，就是逼我一次又一次经历痛苦不堪的记忆。”

　　“所以……”

　　“你一直在这里等她。”

　　“嗯。”

　　“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奇怪的是，她明明感觉不到他会因为她的话或感情而再次受伤，但她……仍然感受到刺痛。

　　葛感觉她应该说些什么。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转头看向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眼泪里充满了他无法言说的爱意以及对他深深的痛苦。

　　在她的眼中，他慢慢站起身，但头一直没有抬起来，一直低着头，缓缓走向旁边的酒柜，随便抽出一瓶酒，拿个杯子坐回原位。

　　尽管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看向她，但她能感觉到这一刻他非常需要她。

　　葛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沉默却隐忍。

　　他低头，几乎所有的表情都被光影掩盖，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后悔吗？突然间和我说这些事？”

　　他微微起身，背部离开了椅背，然后倒了一杯酒，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明明喝酒的人是他，但她却能感受到他内心的苦楚和炽热，从喉咙滑落，填满了他难以说出口的痛苦和遗憾。

　　那些痛苦和酸楚，随着酒液流入他的身体，焚烧着他的身体和心灵，折磨着他的骨血。

　　但他……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这样僵坐着。

　　或许，他是痛苦的，是悲痛的，是悲伤的……

　　只是这样的痛苦，他经历过太多次，独自承受过太多次，已经习惯了。

　　唯一不习惯的……是没有了感觉。

　　也是，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像他这样的人，宁愿忍受痛苦，也不愿低头，不愿轻视过去。

　　葛，其实一直都很孤独。

　　唯一真正了解并爱他的爷爷去世后，除了葬礼上的人，他在亲情血脉上早已孑然一身。

　　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依赖，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安心亲近，除了宋争争。

　　可是宋争争……

　　裴振强……失去了她。

　　葛，失去的不仅是爱人，更是……唯一一个他愿意敞开心扉的人。

　　唯一一个他愿意分享所有甘甜苦辣的人。

　　裴振强的身体又靠回到椅背上，整张脸消失在光影中，脸上的表情几乎被他藏入黑暗中，就连他自己也看不见：“刚才聚会……唐歌和涂执也提到了争争……”

　　葛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目光垂下，不知道在看哪里：“好像是要劝我。”

　　“争争回来后，知道我结婚后，唐歌和涂执不止一次和我提起这件事，但我……”

　　葛冷笑一声：“我能说什么……”

　　他又喝了一口，嘴角沾上了几分醉意：“不是感情深浅的问题，也不是不信任，只是……无话可说。”

　　“你明白了吗？”

　　“除了不提及，除了祝福，我还能说什么？”

　　松·穆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

　　酒很烈，不像梅子酒，一进嘴里，葛立刻后悔了。

　　这种酒，葛连尝都不想尝，更不想让它在舌尖停留片刻，急忙咽了下去。

　　但入口并不舒服。

　　像是吞下了一块烧得滚烫的炭，艰难地吞咽下去，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一阵疼痛：“嗯。”

　　裴振强几乎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又倒了一杯，背后的椅背被他推开，身体再次藏在光影之下。

　　说话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只是……从来不敢相信，我会真的失去她。”

　　松 Mai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原本因为酒精，脑袋昏沉，身体也渐渐发热。

　　但一颗心，却越来越冷，越来越空，冷得葛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葛激动地又喝了一口，身体因酒的刺激而燃烧，缓解了葛的心痛。

　　葛随手擦掉眼泪，明明隐藏在光影中快要失控的表情，无人在意，也无人看见，但她依然努力维持着那份冷静与淡然。

　　即使无法得到他的回应，但在过往的日子里，葛真的清楚渴望、等待、祈求他能够幸福。

　　但他……似乎总是差那么一点幸福的运气：“嗯。”

　　过了一会儿，在昏暗中，葛又听到他说：“也许并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一直感受不到罢了。”

　　“没想到吗？”

　　“我……我……”

　　“裴振强，你也曾有那么一点点勇气的时候……”

　　“那又怎么样？”

　　听到松 Mai十分清醒地说出‘那又怎么样’，裴振强转头看了一眼松 Mai，喝了酒的葛，即便在光影中，脸颊显得有些红润，像刚成熟的蜜桃。

　　但这与她不同的是，她的面容，她的表情，异常平静。

　　葛有一瞬间的恍惚：“啊？”

　　松 Mai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屏幕，不忍再多看一眼。

　　光影交错中，他苍白的脸庞染上几抹红晕，看起来非常好看。

　　但在他的双眼中，却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无穷无尽的哀伤。

　　让人看一眼便心酸又心疼。

　　葛几乎从未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任何一个男人。

　　但此刻，他看起来如此脆弱，如此悲伤，如此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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