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蔡步震对待领导还是相当忠诚的。这个时候,就在俺们剩江防汛最关键的时候,能将刚刚培养起来的爱将加自己五服之外的侄子毛雪飞主动交付给司令部差遣,就已经说明蔡步震同志是服从上级决定的,至于你秦部长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俺老蔡可不知道。不过从秦部长现在的举动,看来对这位毛记者还是相当满意的。
虽然现在大抵可以功过相抵了,可在蔡步震心里,还是多少有点疙瘩的。就为这个专题片的事,他这两天已经私下向秦部长请罪过多次,也解释过多次。事后他坐在俺们电视台的总编室里,翻来复去好看过好几遍,发现秦部长的镜头的确少得可怜。唉,都怪自己那个时候太大意了,要是当时有颗烟抽,也不至于自己熬到半夜就昏昏欲睡地让这帮狗东西都镜头剪了,自己都没来得及复审一下。
一想到俺们剩州电视台的这帮狗东西,步震的气便不打一处来,都是张金富这个狗娘养的,培养了一群自高自大眼高手低的酒囊饭袋。可眼下,还不是跟这帮家伙计较的时候,俺老蔡得把大部分精力用在安抚秦部长那颗受伤的心上啊。
虽然老秦在职位层级上排在老廖后面,可俺们电视台的这些画面的处理,不光是差强人意,仿佛还有故意的嫌意,看官,看到这里您是知道的,就像在战场上,作为战地记者,面对正副两位统帅,你的镜头即使做不到五五开,也至少是四六开,主职领导占六,副职领导占四。否则,你像今天的这个专题片,你弘扬一个,忽略一个,不光是你工作的失策,让发事的领导看了不痛快,也让外界感觉,班子不团结,正领导过于霸道,副领导相当小媳妇的错觉。
唉,步震啊,你说你,怎么可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啊,你这个俺们剩州文宣系统的负责人的头衔才刚刚挂上去呢,连个正式的都不是,还是代理的呢。虽说这个时候,上级还没有暗示过让你选边站队,可你自己却主动地搞了个选边站队,不光是主动的,还是如此明目张胆的,在电视荧屏上,千家万户一开机,即使群众不晓得,干部一看就知道你这位同志的倾向,太明显了,实在太明显了。
步震一想到他那个负责人还是代理的,心里就忍不住的难受,可难受有个毛用啊,本来还可以借这个防汛宣传的机会,自己再努力一把,将这个讨厌的代理去掉的,这下可好。唉,幸好有毛雪飞,毛记者能帮俺顶一下。
不过看官,你还真的甭说,这雪飞还真比他蔡步震要机灵倍都不止。这个晚上,尽管小伙子喝了些酒,可经这江上的晚风一吹,他已经清醒了许多。秦部长走在前面,他稍微跟领导保持了一点点,也就半步的距离。这种规矩,还是他到报社上班前,他爹和他妈临时给他进行礼仪廉耻行为规范培训时给他讲的,人生的大忌就是别挡了人家的路。什么时候,都要学着让开一条路,让人家先走。只可惜,培训的时候步震不在,要不也不会搞出今日的洋相呢。
不过今晚,雪飞还特别观察了一下秦部长,发现他整个晚上虽然话不多,却十分开心,除了主动跟他敬了一杯白兰地,还和其他同志饮多了好几杯,好像没有发现老人家心中的不快呢。
也许大人物不计较俺们这些小东小西呢,大礼不辞小让,大行不顾细谨,会不会是俺老蔡叔他自己想多了吧。或者你还在努力想着弥补过失,可人家可能早就忘了呀。嗨,管他呢,雪飞这一思考,便跟秦部长拉开了一段距离。
“在想什么呢”,老秦已经在前面催他了,“在想你那个老蔡叔和他搞的专题片”。
呵呵,秦部长仿佛一下子就看穿了雪飞心里的犹豫,看官,您要知道的,这服了百年一遇的蛇胆后,眼睛的夜视功能就一下子提高了许多,就像俺们剩州汽修厂的师傅都说过的,如今连汽车都装了视夜仪,可以在漆黑的夜里,一眼看到近百米的距离。呵呵,汽车都可以夜视了,您说这人的夜视功能还不要提升的么。
所以俺这里说老秦看穿了毛记者的心里,应该是有这个能力的,至少在硬件上,俺们敬爱的秦部长已经完全达到了。当然,毛雪飞也立即在心里表示,部长您答对了。不过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到了口里,他还是在为蔡步震求情:“都是俺老蔡叔工作不严谨,给部长您造成了影响”,这雪飞,连部长前面的秦姓,他都免了,这是提前让自己站队了吗,言论语之间,如此亲密,感觉自己已经很主动地加入了老秦的团队,成为秦部长你的人了。
就这一点,秦部长好像就已经对毛雪飞有了千般的喜爱和万般的欣赏一样,“他要是有你小子这般聪明就好喽”,呵呵,这时老秦这些天,第一次改口称雪飞小子。
黑暗中,老秦边说边点着雪飞的鼻子道:“俺都是黄泥巴埋半身的人了,还会去计较这个”,呵呵,说到这里,他仿佛在对雪飞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做人啊,要懂得平衡呢,事不能一边倒,鸡蛋呐,也不要放在一个篓子里啊”。
怎么会一下子就想到鸡蛋和篓子,呵呵,这下毛雪飞可听不太明白了,“估计还是对俺老蔡叔还有点想法”,他心里暗忖道。
“好了,看在你老蔡叔让你过来司令部帮忙的事儿上,俺难得计较了”,就在雪飞要替步震求情的时候,老秦倒是先开了口,这一开口,就似一种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口气。
“那就算了呗,部长您就是站得高看得远,不跟俺剩州乡里人计较”,雪飞回了一句,心里还以为这句话说得很得体而暗暗自喜。
“呵呵,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套”,秦部长明显有点揶揄道,“什么俺剩州乡里人不乡里人的,俺还是你们剩州下游的余店人呢”,说完又是一笑,可他潜意思里,其实还有一句的,“你小子不把大家的距离拉开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分亲疏,俺还是你剩州的姑爷呢”。
只不过这一句,话到嘴边,他吞了回去,心想,俺老秦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欺负一个小晚辈。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今晚约毛雪飞出来的主题了,该死,被这小子绕到别的事上去了。于是道:“别说你老蔡叔的事了,俺都没想到这个,你也甭替步震多想了”。
说到这里,老秦回头一看,发现他们这边走边聊的,已经离司令部有的儿远了,便道:“走得太远了,有点累,俺爷儿俩找个地方坐会儿”。
于是两个人就势捡了块平地,借着堤外江水反衬过来的光亮,坐了下来。自从上次长江第一波洪峰过去之后,洪水一直在高水位运行。今天看这江水,发现有涨了不少。连堤边记录水位的刻度杆,都湮没在滔滔江水里了。
秦部长从裤兜收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掏出一包烟来,可能是坐下来,上下衣服绷的太紧,掏个口袋拿东西才搞得这么麻烦。
老秦自己抽出一颗烟,叼在嘴边,然后看了看雪飞,又抽出一颗来,朝雪飞这边递了递。雪飞坚持辞不接,因为他爹和他妈有指示,未成家前,最好不要抽烟,就是抽烟,也不要随便接长者递过来的烟。俺们剩州有个风俗,别接前辈递的烟,筛的酒,接了就会折寿的呢。
看到雪飞不肯接自己递过来的烟,老秦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毕竟是剩州这地儿的姑爷,有些风俗习惯还是或多或少知道一点的。于是便笑道:“你小子讲究啊”。
“俺当真不抽呢”,雪飞依然坚辞不就。这边老秦也没有再作勉强,只是道,“烟出文章酒水诗呢,你小子到时候,文案写的多了,也会爱上抽这个东西的”,说完便自顾自地给点上烟,突然“bia”吸一声,猛抽了第一口,然后对着江水的方向,吐出一大团浓浓的白雾来,接着又回吞一下,立即,一条细长的烟道,从鼻孔里冒了出来。
“部长,您这可是老烟枪啊”,坐在一边的雪飞,借着江水的反光,十分羡慕地看着老秦抽烟的样子,他想起了他那个爹,可是抽了一辈子的手卷烟,也没有眼前的这位老烟枪这样有板有眼地玩抽烟的姿势。拿俺们现在的这个说法,就叫,抽烟是门技术活。哥抽是不只是烟呐,哥抽的可是寂寞呀。
“你小子观察的蛮仔细呢”,说话的中间秦部长又吐了一口烟,接着又了一口,然后再从鼻孔里冒出来,这种循环,跟现在工业上废物回收利益的流程有得一比。想必那个时候的老秦同志,就已经知道循环吸收和利用排放的工作原理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刚刚欣赏秦部长表演的时间已经帮他消磨了一颗烟,下面该部长聊正事了吧,雪飞想。
那就聊点正事吧,秦部长见手里的烟只剩一个蒂儿的时候,便摁灭了烟头,顺势将它扔进了水里。然后回过头,问雪飞:“今晚的酒会怎么样”。
“很好啊,就是太吵了”,跟领导说话,你往往不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样的答案,于是雪飞试探索着道,“气氛还算是蛮热烈的吧”,他最后这一个字,分明是在试探领导,是不是也如他一般,有相同的感受呢。
“呵呵,你这家伙,倒挺会探口气的”,老秦笑道,“说自己的直接感受,别搞得那么遮遮掩掩、虚虚实实的”,末了他又加一句,“你小子今儿可是收获不少啊”。
这会说的人,往往话里有话,而会听的人,则是听话听音。老秦这么一说,可是立马就点醒了聪明的毛雪飞了,这小子,虽然读书是个桐油罐子,书没有读出过什么名堂,可这老脑袋瓜子,好使得很呢。
他见部长把说话的方向朝自己这边引,于是便道:“俺今儿最应该感谢的,是秦部长您呢”。是的,今儿的酒会,没有秦部长那一句没有你毛记者这个功臣,哪来的庆功会呀。就这么一句话,让俺雪飞一下子成了酒会的中心,还特别有面子地与廖部长碰了个杯。
“呵呵,算你小子聪明”,秦部长拍了拍毛雪飞的肩头又加了一句,“你小子知道就好”。说完这些,部长站起身来,雪飞亦跟着立即站了起来。
“俺真的要感谢秦部长您呢”,黑暗里雪飞一边拍拍身上的灰,一边不着刚才的话,对老秦表达了谢意。
这个时候,老秦也没有含糊,直接道:“雪飞啊,知道就好,呵呵,打算怎么谢俺呀”,老秦这句,可是半开玩笑半当真,就看你毛雪飞怎么回答了。
呵呵,跟领导打交道,关键就是要交心,要靠边,要站队,还要表达忠心,这一点上,雪飞他爹和他妈可没有少教育过他。那阵子,二老知道自己儿子读书不行后,就开始叫他怎么做人。因为书读得好,你就可以直接大摇大摆地从人家前门走,书读得不好,即使走后门,也得靠做人这门学问。就像戏里说的那样,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可是人情世故呢。
“俺能混到现在这个样子,都是秦部长您的提携呢”,毛雪飞说这一句的时候,是望着秦部长的面孔说的,早先他爹和他妈就有个交待,对人表达真诚时,要看着人家的眼睛。虽然现在是晚上,到处漆黑的一片,看清秦部长的眼睛恐怕有点困难,可面对着秦部长,他应该是可以感受到俺毛雪飞的真城加忠诚了的。
“俺这里,不需要你感谢呢,平时好好工作就是了”,老秦道,“另外,多观察观察下周边的领导的动态,比如廖部长”,老秦说这话的时候,刻意举目向周边看看了,而且声音也压低了许多。
“嗯”,雪飞听到这里,本只打算应承一声的,可又觉得这样仿佛力度不够,分量不重,没有表现出起码的忠诚感,接着又加了一句,“俺毛雪飞,日后可就是部长您的人了”。
黑暗处,老秦没有直接回应,只是拍拍身上的灰,然后道,“那就记往俺刚刚说的话喽”,说完,两个人便朝着司令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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