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明询问王正一是灵：“王县令，你知道甘棠驿有几个老差役，按顺序是谁吗？”

　　王正一回忆片刻，回答说：“甘棠县是个小县，在京畿道和山南西道交界处，过往的人不多。所以设了驿站后，服务的差役也不多，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只有一个老差役，年纪比我还要大一些。”

　　伪明点点头：“那么这位老差役现在在哪里？”

　　“唉……”王正一摇摇头，“下官不知道。”

　　“恐怕已经被蟒蛇吞入口中了！”一边说着，伪明的目光扫过刘十九，看向刘十八。

　　刘十八点点头：“我父亲为我安排了一份工作，是涂县尉批准的。”

　　“那是本县尉的一片善心，怜悯下属。”涂县尉自豪地说。

　　费鸡师都看不过去：“你这小子刚才还说不知道刘十八一家的事情，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善心了？”

　　涂县尉冷哼一声：“你是谁？一个老仆也敢审问本官？”

　　“你！”费鸡师气得不行。

　　裴欢喜劝道：“鸡师公不要生气，不必跟恶人斗气，再看看伪郎如何惩恶扬善。”

　　刘十八继续讲述：“刚到甘棠驿的时候，我很失望，觉得人生毫无前途。但后来我发现，这个驿站经常有显赫的人物来往。”

　　“他们的举止谈吐，每次都让我受益匪浅。尤其是那些大人物，因为一点点关照，对我礼遇有加，我真的很满足。”

　　说到这里时，刘十八的表情很享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满，最大的感受却是卢凌风，他出生在一个士族望族，第一次任职就是四品金吾卫中郎将，深受太子信任，无人敢对他无礼。

　　“原来底层百姓生活如此艰辛……”卢凌风有些恍惚。

　　刘十八看着伪明的眼睛，充满敬意：“像您这样的人，身为巡按御史，掌握一道的大权，又出身士族，祖先就是名将魏徵，又是当世才子，状元及第，也不嫌弃我出身低微，愿意以兄弟相称，一句十八弟，让我心里暖洋洋的！”

　　伪明摆摆手：“出身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但做人，成为什么样的人，却是由我们自己决定。很明显，十八弟是个还有良知的好人。”

　　刘十八羞愧地摇摇头：“好人……我不配。”

　　然后继续说道：“好景不长，不久甘棠驿开始接连发生怪事，老差役去世，是我来了之后才变成这样的。我当时还不知道，原来弟弟一直暗中跟着我。”

　　“以前他被扔到后山，没有死，而是跟着一群蟒蛇一起长大。他认出了家门，常常偷偷回来，但由于害怕父亲，一直不敢现身。”

　　“直到我到了甘棠驿，老差役发现院子里的鸡每次都被偷吃，一开始以为是黄鼠狼，但最后发现是我弟弟。”

　　“他想杀我弟弟，却被蟒蛇缠住反杀了。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弟弟，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手指能将人肉一根根撕下来。”

　　“我冲上去阻止……”刘十八低下头看了看断掉的食指。

　　涂无名质疑道：“所以他就咬了你的手指？”

　　“不是！”刘十八极力否认，“那是意外！”

　　带着哭腔自述道：“他当时非常后悔，眼里流了很多血。”

　　仿佛验证一般，被绑着的刘十九一边哭喊一边流出血泪。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谁能想象得到眼睛竟然能流出血泪……这该有多么悲伤啊！

　　伪明叹了口气，一个比一个悲惨，一个比一个可怜。

　　刘十八痛苦地流泪说道：“我怕报官，连夜跑回家告诉父亲，父亲把刀磨得锋利，说要亲手杀死妖怪……”

　　忽然，声音停了下来，他凶狠地瞪着刘十七：“结果父亲却被刘十七杀了！”

　　“是他先找到了弟弟，同时迷惑弟弟杀了人！”

　　面对刘十八的指责，刘十七毫不怀疑，反而得意地笑着承认：“我十三岁时，没有那么大力气，不然那个老头怎么会活这么久？”

　　“畜生！！！”刘十八骂道。

　　裴欢喜不太明白：“这是你的父亲啊！”

　　“父亲？哈哈哈哈哈……从把我赶出甘棠县那天起，我就没有父亲了！”刘十七疯狂地大笑。

　　“那么你的弟弟刘十八呢？他为了你甘愿留在甘棠驿，还有你小弟刘十九，如果不是受你的选择影响，刘十九怎么会一次次拦截过往的驿站旅客？”

　　“你自己亲手毁掉了两个弟弟的未来，难道在你心中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恨和兄弟之情吗？”

　　没想到刘十七不仅没有丝毫醒悟之心，反而更加愤怒，凶狠地嘲笑：“悔恨？感激？兄弟之情？哈哈哈哈哈……笑话！”

　　“他留在甘棠驿并不是为了帮助我，而是为了阻止我发财大计，我恨不得杀了他！”

　　“如果不是他在背后阻挠，我们会杀更多人，抢夺金银财宝也会更多。”

　　“至于刘十九，只是一个异类妖怪而已，如果不是对他还有点价值，我早就找机会毒死这个孽畜。”

　　“看看他，从头到脚哪里有一点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野兽！”

　　然后他一脸病态地胡言乱语道：“如果母亲只生我一个就好了，我这么聪明，肯定能得到女人的喜爱，我一定能过上富有的快乐时光。”

　　刘十八一脸厌恶和憎恨地看着刘十七，刘十九在地上疯狂地大喊大叫，嘴里发出嘶嘶声，流出血泪，显然非常愤怒。

　　但就在这时，屋顶和梁柱上传来了轻微的嘈杂声。

　　伪明意识到，蟒蛇群正在靠近，受刘十九召唤而来。

　　“你们三人的故事基本上就是这些，接下来你就成了杀人越货的刽子手，而刽子手却变成了另一个人！”

　　所有人都看向涂县尉。

　　“那时甘棠驿的案件，正是新任涂县尉我负责处理的。后来你利用三兄弟在甘棠驿替你杀人劫财。”

　　伪明说到这个程度，涂县尉也无法隐瞒，或者继续否认。

　　“不错。”涂县尉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伪明，开口说道：“此前，我见这三兄弟可怜，便收留了他们，让他们为我做事。”

　　伪明又笑了：“刘十七对你两面三刀，刘十八更是暗中记下你每一笔贪污受贿的账。”

　　节圈拿出一本账簿：“先生，这是从刘十八房间翻出来的。”

　　涂县尉却不以为意：“没关系，两面三刀也好，偷记账簿也罢，今晚你们都要死，一个也别想活！”

　　说着，挥手示意手下，包括王正一等人被抓，全部对准伪明等人。

　　卢凌风举起长枪，站了出来，节圈也很勇敢，握着匕首，毫不畏惧。

　　王正一愤怒地说：“涂将军，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自认没有亏待你，更没有轻视和侮辱你！”

　　“大人，你是好人，对我们也不错，但是即使再好，弟兄们也要吃饭，就像刘十八的父亲刘三，就是因为贫穷才闹出这一系列事情。”

　　“我们甘棠县本来就是个小县，本来就穷困，结果上面那些人，却把本应发给我们的薪水和奖金，甚至日常活动的账簿全都扣下了。”

　　“你自己也知道，就连你的薪水都拖欠到最后，别说我和手下这群兄弟。”

　　“甘棠驿的所有收入，我没有贪污，我都分给了大家，人人有份，所以大家才会愿意跟我做事，对于这些年甘棠驿发生的命案，选择视而不见。”

　　“大家，都穷疯了！家里谁没有妻儿父母要养活？”

　　王正一沉默了一会儿，但仍痛心疾首地摇头：“但你身为朝廷命官，却犯下凶案，杀人劫财，视人命如草芥。”

　　“过往官员中或许有贪官污吏，但也有才子志士，你用这种手段劫财，玷污大唐律法，真是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