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斯特也没有回答西乡焰的问题，不是不愿意，而是想到就感到恶心，生理上的矛盾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就连一直保持清醒自我克制的久世鸟，想到自己曾经见过的画面，也忍不住脸色苍白。

　　见状，伊邪那美没有强求，把两人留在门口，而自己则带着西乡焰走进实验室深处。

　　看到实验室里如同肉山林立的景象，西乡焰直接呕吐了出来。

　　这种景象是他从未见过的，尽管没有血淋淋的场面，以屠宰场的标准甚至可以说是干净的，但如果悬挂的不是家禽而是人类的话，越是干净就越让人毛骨悚然。

　　“这些……畜生！”

　　勉强看完实验基地内的日记后，西乡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的瞳孔中燃烧起熊熊火焰，终于明白伊邪那美为何如此沉重，终于明白为什么佩斯特和久世鸟会有那样的表情。

　　这里，真的连注视都不允许，连文字都无法描述，连回忆都会被潜意识掩盖的地狱。

　　通过同类互相吞噬将第三精神颗粒聚集化，同时研究腐坏效应，直接用废弃生物进行未经调制的BDA测试。

　　因为父亲对哥哥的行为，西乡焰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父亲十分矛盾和厌恶，觉得对方根本没有资格成为科学家。

　　但直到看到这些实验记录，他才发现，自己的父亲在道德底线方面，与某些人相比，甚至可以算是圣人。

　　伊邪那美的表情和西乡焰一样可怕，以他的正义感，此时的愤怒绝不比西乡焰少。

　　但他还是按住西乡焰的肩膀，开口说道：

　　“焰，我让你来看这些人的牺牲，并不是要你去复仇。”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如果我们无法拯救世界，这个世界就会被这些渣滓毁灭。我们的速度必须更快，必须更快！”

　　“伊邪那美大哥，我明白。”

　　西乡焰郑重地点了点头。

　　“单纯的愤怒没有意义，我们一定要用自己的方式拯救世界，这样才能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他自然明白哥哥的苦心。

　　作为人体试验品，伊邪那美却有着比他更加端正的品格，他还能因私人情感对执行人体实验的人员持有过度的愤怒，伊邪那美却能在愤怒的同时清醒地认识到什么是根本性的矛盾。

　　“不过，这些畜生决不能放过，凡是知道实验内容或参与人体实验的人，一定会被我抓住！”

　　西乡焰咬牙说道。

　　他会加快研究进度，但这不妨碍同时打击敌人。

　　“这还用说，放心交给我吧！”

　　伊邪那美当然不会反对这样的提议。

　　在他看来，这些人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即使是一些国家没有死刑，我也知道让集团将他们引渡到有死刑的国家！”

　　说完，伊邪那美压制下自己的愤怒，将一叠资料递给西乡焰。

　　“这是？米诺陶洛斯……那些牛头怪的培养资料？”

　　西乡焰翻了几页，很快明白了什么。

　　米诺陶洛斯，在神话中被视为献祭的象征，实际上也被用来作为喂食实验对象的食物。

　　根据资料显示，这些米诺陶洛斯在培养过程中，通过大量筛选和吞噬等手段，培养出了一个具有天然BDA个体。

　　这种与BDA生理结构相似的个体，赋予了牛头怪操纵蒸汽力量的能力。

　　这个实验基地将其视为成果，勉强摸到了BDA的概念，同时通过逆向工程倒推，制造出了对应的ERA，也就是天之公牛。

　　西乡焰之前的预感变成了现实，敌人虽然能制造出天之公牛，但却是建立在大量米诺陶洛斯作为实验对象的基础上。

　　然后又用ERA提取米诺陶洛斯的结构，模拟出单独行动的个体，也就是之前九条亚由使用的高温切割金属的天之公牛的弱点。

　　“根据资料判断，这些人还没有完全掌握天之公牛的特性，所谓的控制也只是最低限度的掌控。”

　　西乡焰一边看一边点头。

　　如果是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敌人的反应如此迟缓，为什么一直没有打算用其他方式反抗。

　　天之公牛只是对方实践得到的结果，对于原理并不清楚。

　　“但如果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一口气制造出一百个以上的天之公牛初型……各种！这些畜生进行人体实验到底是什么规模？！”

　　出于科学家的角度和工程师的思维，西乡焰认为天之公牛是被彻底解析并完成工业化批量生产，才能一口气制造出这么多。

　　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对方对天之公牛的掌握程度低得让他惊讶。

　　这种低级的掌握，是如何爆发如此大规模的威胁？

　　答案只有一个——

　　“用实验对象的数量来弥补，每个天之公牛都是单独制造的成果？”

　　看到这个结论，连伊邪那美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这意味着，那一百多只天之公牛的背后，有一百多个实验基地。

　　而每个实验基地，至少有上千人被当作实验对象。

　　粗略一算，至少有十万人正在经历连畜生都不如的生活。

　　“伊邪那美大哥，必须重拳出击！”

　　西乡焰眼睛通红。

　　“让集团出手，摧毁这些畜生的老巢！”

　　“我知道。”

　　听到这话，伊邪那美点点头，然后又开口说道：

　　“但先冷静一下，我们集团虽然财力雄厚，也有一定规模的安全部门，但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教会背景多年积累的财富。”

　　“我们不是北美，不是世界上统治力最强的组织，否则天之公牛也不会出现在他们的手下，而是我们集团的下属。”

　　“以集团的实力，只能通过与每个组织接触才能救出一些人，想要一口气摧毁一百个基地是不可能的。”

　　即使有教会的支持，也不意味着集团真的可以横行无忌。

　　全世界所有的基地，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听到这里，西乡焰眼中的怒火更大了。

　　“集团做不到，不是还有我们吗，凭我们的实力，难道还会担心那些混蛋的反击？”

　　他指出了关键点。

　　一百个基地，如果用人类传统的社会关系和价值观来解决，非常困难。

　　不仅会拖延时间，还可能被敌人改变阵地位置。

　　别说圣十字集团，即使是北美亲自下令，这些基地也不一定会听从。

　　但如果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纯粹从暴力角度来说，那就没有什么规矩可言。

　　别说伊邪那美，即使是现在的西乡焰，也可以做到无敌。

　　“如果我们出手，自然不成问题。”

　　伊邪那美点点头。

　　他从小就掌握了几乎无敌的力量，对自身力量对现代社会的威胁，十几年来比西乡焰更清楚。

　　他明白，如果自己要做什么，世界上没有人能阻止他。

　　但他更明白的是，展现这份力量本身，对这个世界可能带来的影响。

　　“但如果是这样，我们就成了支配这个世界的最大暴力，我们会取代北美，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统治者……无论我们是否有这样的意图，世界格局都会因此完全改变。”

　　说着，伊邪那美看向眼前的西乡焰，严肃地问道：

　　“我说这些不是要阻止你，我只是想问，你做好统治这个世界的觉悟了吗？”

　　想要戴上王冠，就必须承受它的重量。

　　展现出改变世界格局的力量，就可以改变世界。

　　这些基地固然邪恶，但世界上绝对不乏比这更肮脏的角落，如果西乡焰准备用纯粹的暴力关系，那么他是否做好了统治世界的心理准备？

　　“……”

　　西乡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

　　“我没有觉悟，但……我觉得我们至少能比那些混蛋的掌权者做得更好。”

　　至少他们几人，不会下达如此毫无人性的命令。

　　“听起来也有道理。”

　　伊邪那美摸了摸下巴，没有反对西乡焰的说法。

　　“但这样一来，我们就会成为新的掌权者，同样可能对世界构成威胁。”

　　“如果我们能够通过天之公牛这一古代人类最后的考验，掌权者毁灭世界的结局应该也会被超越，理论上最高权力者决定一切的结局不会出现……”

　　“不过现在讨论这些还为时过早，焰你不要急，其他基地的事情还有其他办法可以解决，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