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离开龙虎山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雪。

　　白雪皑皑，覆盖整座山脉，阳光下的天师府似乎在耀耀发光。

　　今年刚满十七岁的张之维就站在门前，一袭道袍，隔着百丈远的石梯，遥遥朝着苏墨拱手作别。

　　苏墨眼神恍惚了一下。

　　记忆之中的前世场景，与这一刻重叠。

　　隐约间，他似乎看见了一位白须白发，气质威严的老人。

　　“苏师兄，怎么了？”张之维有些疑惑。

　　“没什么。”

　　苏墨突然笑了起来，脸上带着几许释然之色，冲张之维摆了摆手，便催动胯下白马，迎着风雪逐渐远去。

　　白袍被风雪隐没，只有似歌似叹的声音远远飘过来。

　　“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

　　这个年代，有很多村庄城镇都会依托道门建立，尤其是那些天下扬名的道门。

　　毕竟民生疾苦，百姓无力反抗这血与火的乱世，只能将满腔希望寄托在漫天神佛的身上。

　　苏墨骑着白马一路走来，已经看见不少地方都在祭拜神佛，祈求冬天过去之后，田地里能够丰收，周围城邦也可以平安。

　　这一切他都看在眼中，心头却涌起几分感慨。

　　天地末法，那些神佛全都离开了，拜他们还有何用？

　　况且即便是神佛皆在，又能如何。

　　就连仙门，大多都不去理会红尘琐事，更何况是那群居住在九霄之外的神灵？

　　年关刚过，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

　　各种生意刚刚摆摊，休息过了的人也都开始四处找活计，填补过年时候花钱的空缺。

　　而苏墨就像是游离在红尘之外的人，走过这群人身边，穿过大街小巷，却从来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时而兴起，从小贩的笼屉之中拿走一个包子，那小贩也只会以为是上头的油布被风吹开了。

　　只是合拢油布之后，意外发现了摊位上的一枚大洋，他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便将大洋揣在怀中。

　　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红尘百态，而自己却宛若透明，就这么静静地矗立在天地之间。

　　苏墨突然间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想开了。

　　说不出来的感觉，玄之又玄。

　　他之前一直是入世。

　　如今，算得上是出世。

　　原来这就是道......苏墨心头喜悦，却又很平静。

　　这是他第一次悟道。

　　道不在于闭关修炼，也不是法术高强，恰恰就藏在山水之间，藏在红尘百态之间，藏在这随处可见的平凡之间。

　　无论是修为，还是真炁，全都没有提升。

　　但苏墨却知道，自己发生了一次蜕变。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境界。

　　看山不是山，看水亦非水。

　　修行从来就不是争勇斗狠，所谓的天赋根骨，在抵达了地仙境的时候也失去了作用。

　　炼虚合道，合道，即为悟道。

　　有地仙永远卡在这一步，直到死，都不清楚自己为何迟迟无法踏入真人境。

　　自己分明天赋绝佳，仙经也参悟透了，一身法术更是造化通天，同境无敌。

　　有些人根骨勉强只够修行的门槛，耗费了千年才艰难抵达地仙境，然后一夜之间，便从地仙跨入大真人。

　　法术可以教，修为可以传，唯独这份感悟，没有办法，只能靠自己去悟。

　　就好像是当年佛祖于灵鹫山传法，却未曾讲解佛经，只是拈起一朵花，沉默不语。

　　其他人迷惑不解，唯有迦叶开怀一笑。

　　苏墨仿佛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目光带着说不出的纯净，打量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

　　而周围百姓，也第一次注意到了这个牵着白马，一袭道袍，俊美的过分的年轻人。

　　他身上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哪怕是一身破旧麻衣，将他仍在人堆里，也依然会被人一眼就挑出来。

　　奇怪，这样特殊的人，为何自己之前始终未曾看到？

　　似乎他就这么凭空出现。

　　更是有不少富家的大小姐朝着苏墨指指点点，互相说着私密话，红透了脸颊。

　　对于这一切，苏墨全都坦然接受，牵着白马逐渐远去。

　　龙虎山透出几分缥缈超脱，而茅山的大殿，却始终是庄严肃穆。

　　紫霄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前则是三位大德与十几位长老，他似乎正在交代着什么，说的很慢。

　　只是某句话刚说到一半，紫霄突然顿了一下。

　　他抬眸看向远方，几息之后，右手探出衣袖，几根手指掐算。

　　“原来是开悟了......悟了就好。”

　　紫霄放下右手，脸上却透出几分笑意。

　　其他长老都还迷惑，唯有三位大德互相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眸子里的复杂之色。

　　他们与紫霄是同时代的人物。

　　只不过，紫霄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可以渡劫成仙，他们却硬生生被困在了地仙境近千年！

　　根骨不差，天赋不差。

　　就是差了一次悟道。

　　悟不出来，一切皆空。

　　可是如何去悟，怎样去悟，到底是要悟什么东西，三人始终没有半点头绪。

　　并非说悟道了就一定能成大真人，毕竟就苏墨目前悟的这些东西，距离成就大真人所需要的道，还差得远。

　　但万事开头难。

　　只要开了个头，往后的路，也就好走了。

　　“恭喜掌门！”三位大德同时行礼：“为掌门贺，为我茅山贺！”

　　身后那群长老有的想明白了，有的还没明白，但也在同一时刻拱手行礼。

　　ps：这章可能会有人觉得啰嗦，水了，主要是我想表达一些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所谓的仙与道，应该是一种玄之又玄，十分唯心的概念。绝不是说谁的杀伤力大，谁打架厉害，谁就能成仙。

　　这样的仙，未免有些太俗了，也不像是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