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副部长,这里还是称秦部长的好,这样称呼,尽管从组工原则上讲不太正式亦不太严谨和缜密,但作为当事人的秦部长听着肯定是舒服的。再说也可以体现俺们剩州这地儿的人是礼仪之邦讲文明礼仪的呀。
因为俺们剩州,虽然自古以来,培养出来的读书人并不多,除了范进范老爷、再加上其他三两个举人、进士什么的,基本就没有多少读书为官之人了。要知一个地方读书人发达富贵的有多少,就像算命书上说的一样,功名看气慨,富贵看马桩。这马桩,古代是用来拴马系绳用的,相当于现在停车用的私家车库。那时候读书人出得多的州县的祠堂,除了在进门的地方很骄傲地写上耕读传家、诗书育人有助于光宗耀祖之类的对联外,就要数这马桩了,倘若你家祠堂的马桩越多,那就说明读书做官的越多,因为这马桩是专属的,这大�O用的马桩,二�O如果没能力读书做官,又即使是亲兄弟,也是不可以借用人家大郎的桩桩一用的。
所以很多时候,看官您想了解一个地方当年出了多少进士、举人、官老爷的,您根本不用去找人家地方上的乡绅查地方志和地方族谱,只要去当地祠堂看一看马桩就知道这个地方的文脉旺不旺、地气发不发人了。
好了,呵呵,天机不可泄露,这里就不多说马桩的事了,因为说了也没用,俺们剩州这地儿早在那个年代,几家像样的祠堂毁于与隔壁地市余店的一场论战。余店,正是秦部长那个老家的余店。那个年代,两地年轻人分成了两个兵团,估计就像现在大学生演讲团一样的组织吧,反正大家热衷于叽叽喳喳、互相攻诘、宣器一时。大家不聚在一起日子尚还平静,往往一碰到一起,就开始翻老黄历,喜欢谈祖宗从前的辉煌。谈辉煌就喜欢派人到对方祠堂数马桩,这余店虽说与剩州相隔就是百十来公里的,可他们那地儿的地气旺啊,历史上出的进士、举人,那家伙,可是一个接一个的。
据说明朝嘉靖年间,还差点出了个状元郎,要不是人家嘉靖皇帝老儿嫌这个余店来的考生一脸丑相又不讲究卫生,人家早就金榜第一了。这件事虽然让余店丢掉了一个状元名额,不过倒也提醒了余店,生孩子,一是要优生,长得歪瓜裂枣的,即使生下来了,也坚决不要。二是要讲卫生,邋里邋遢的孩子,坚决不能留下来,要留就得勤洗澡勤换衣,从小养成讲干净的好习惯。可呵,说到这个情况,这里马上就有活的证明,你看俺们这秦部长,虽说个子不算太高,可这行走的姿势、这衣着的笔挺,哪一点儿不符合国家卫生要求啊,呵呵,到底是吸取了经验教训的余店子弟。
所以啊,大家虽然比出了一个高下,俺们剩州祠堂的马桩确实太少了,比不上人家余店的马桩数量,但那个时候,两地青年在要文斗和不要武斗的精神指引下,输了就是输了,大家互相没有动家伙,只是各自收队回家。那边余店得胜回去自没得说的,这边俺们剩州青年里头,大伙可就像炸了锅似的,除了对祖宗表示分外不满和强烈抗议外,就是大家纷纷拿起了家伙开始拆祠堂,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不是辉煌,这是耻辱呢。
于是大家在悲愤之下,见到祠堂就拆,结果连俺们剩州最有名气的范进范大老爷家的祠堂,也在所难免,无法逃脱被折的命运,尽管有人提醒说,范老爷他家那个祠堂可是有几个马桩的呀。尤其是范老爷家祠堂门口那幅写有“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的对联,那可是当时著名书法家董其昌的手笔啊,可在大拆大毁的混乱时刻,也不晓得搞到哪里去了,成了俺们剩州迄今为止的一宗历史迷案。
好了,接上面的说,虽然俺们剩州读书做官的不多,马桩亦不多,但整个州城里如果算上贡生、秀才,也算是没有辱没祖宗的,加上后来进入民国再到新生的人民共和国,读书的人才就渐渐多了起来。这里虽说俺们剩州读书人不多,但不等于俺们这地儿缺乏教化,是块蛮荒的地方。
正因为俺们这里读书人不多,俺们的先祖很早以来就十分担心被周边地市,尤其余店的人瞧不起,所以就特别交待俺们这些后辈,要懂礼貌,要知道三纲五常,还要熟读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之类的文明礼仪启蒙的东西。所以俺们这地儿,才保存了比本省各地更多的周恭之礼。倘若你在省城的某个地方,发现有特别讲文明礼貌的,那一定是俺们剩州的老乡,因为俺们不但国学学得好,而且也相当守规矩和懂礼貌,呵呵。
这里又说到秦部长了,虽说秦全忠同志只是一个副职,但他老人家不远数百公里跑到俺们剩州这地儿指挥抗洪抢险,这副部长的一个副字,大家在平时的交流中就很自然地给免了,直接叫秦部长。这样不光秦部长感觉高兴,而且大家平时部长长,部长短的叫得多了,也会让老秦同志导致思维错位,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成功超越了这个副字,几乎与那个整天就知道梳头的,那个廖,平起平坐了,嗨,一想到那个廖,全忠又如梦初醒了,气便不打一处来,这个字儿,是他随时随地的一个剂清醒剂,人家才是正部呢。
可秦部长这三个字儿,都快被俺们剩州的同志叫破嘴皮儿了,可还他奶的还是一个副职,还在这个要死不活的廖手下,秦全忠私下里几乎从来就没有叫过廖部长,一想到他这个副部长被姓廖的当着众人的面呼来唤去、随意支使的,他这个小心脏啊,就恨就要发胀就要气鼓鼓的想暴发。
可转眼一想,毕竟在俺们剩州不比在省城,在省城人家可不一定会照顾你老秦的情绪叫你秦部长的。在那里,你是副的就坚决叫你副的官职,丝毫不给你一个字的面子。在这里就完全不同了,大家提前越过组工部门,叫你一声部长,提前在口头上帮你转正了。所以当大家秦部长秦部长的叫唤的时候,秦全忠也是很乐意地点点头以示感激,还十分爽朗地应答,不为别的,就为一个心情舒畅呗。
说了这些话,这个时候。防汛司令部秦部长与各位头面人物的沟通应该差不多了。尽管这一路上赶过来急急忙忙的有些风险,尽管与那个头发油光水滑的廖部长打招呼时遇到了一鼻子的冷遇,又尽管走进来时领导们的欢声笑语相当对于这一路波折的三个人相当刺耳,但当秦部长结束与人谈论,走过来和毛哥他们仨交流的时候,三个人还是表现出了极度的热情。
虽然秦部长看出了毛哥脸上那么一丁点儿的失望,但作为一个在部队和地方官场混迹多年的领导同志,他没必要点破人家的内心世界。因为他知道,点破只会增加毛哥的尴尬和难为情。况且损人又不利己的事,他已经好多年前就克制自己,不去做了。
秦部长一边示意工作人员沏茶倒水,一边招呼着他们仨坐下来,又一边对毛哥和老蔡很客气地道:“急急忙忙让你们带着毛记者一起赶过来,难为大家了”,言语之中虽然没有表达明显的歉意,但毕竟领导的这个姿态压得很低,加上对毛雪飞都是这样一口一个毛记者的,所以三个人听着听着,刚才的半肚子委屈便一下子泄去了不少。
于是毛哥接过秦部长的话茬连连道:“秦部长您这话说的,机关到防汛司令部不算远,不难为呢”,说话的间歇,他喝了口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茶,许是太烫的缘故,他愣了一下,拍了一把旁边的雪飞道,“部长,这是您点名要见的毛雪飞毛记者”。
听到毛哥提到自己,雪飞便站了起来,上次在大会的活动现场,只是跟秦部长打了一个照面,因为人多,并没有多聊。
雪飞站起来,似乎有点胆怯,这可能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地与一位省里来的领导交流,胆怯应该是正常的,不像上次在活动现场那么唐突和莽撞,他这个时候,声音压得很低道:“我是雪飞,秦部长”。
秦部长见年轻人还有点怯生,便仰头一笑,然后道:“其实大家都是老乡呢,你们是知道的,我就是隔壁余店土生土长的呢,别搞得这么生分”。
老秦一边说笑,一边拍了拍毛雪飞的肩膀,再次夸奖起那天在套红报纸上看到的人物通讯说:“你这年轻人,文笔不错啊,虽然写得稚嫩了一点,但文章的气势在那里,还是相当不错的”,说着,他又把头转向毛哥和老蔡,“现在需要他这样有力量的文章”。
是啊,在目下长江水情还这么不稳定,且随时都有继续上涨,甚至决堤的危险的时候,人们是需要精神力量来支撑的,尤其当大堤防汛进行了一段时间后,人们往往会因为疲倦而出现麻痹松懈和厌战的情绪,这个时候,宣传鼓动的作用,特别是报纸的作用可就派上用场了。就像美国人当年在韩战中羡慕我军的宣传攻势时说的一样,你们的报纸不亚于一颗广岛的原子弹。
秦全忠,这位从部队开始就长期分管文宣战线的领导,对一篇好的通讯的所焕发出来的威力和能量自然是知道的。目前他就需要这样的宣传和这样的威力。说话的当儿,老蔡在毛哥的示意下,已经将雪飞的另外两篇通讯稿件拿了出了,并递给了秦部长。
秦全忠接过搞件,便掏出眼镜,浏览了起来。他这个年龄段的人,眼睛已经不能用近视不近视来衡量了。如果你碰到一个中老年人,问他还近视否,他会给你一巴掌的,因为人到了一定年龄,人们的视力随着眼睛晶体的拉长而形成远视。你要是这样问一个中老年人,人家可能会觉得你在嘲讽他的年龄呢。所以问一个中年人或者老年人,只能问是不是远视,或者老花。因为远视的人看远方清清楚楚,看近处白花花一片模糊,所以就叫老花,他们用的镜片,那当然就是老花镜了。这也是为什么美国当选总统的人,年纪越来越老的缘故,因为他们需要领导人看得远站得高,而不是纠住近处的东西死死不放。
不过秦部长是军人出身,本来视力是相当好的,但到了这个年龄,也开始出现近处视力下降,远处视力清楚的毛病,也像电影里所有的老干部一样,也需要支起老花镜或者借用放大镜这种东西阅读和看文件了。
不过秦部长虽然看东西要借助老花镜,但这依然不影响他的阅读速度,很快,他的目光便停留在稿件的一个地方,同时还读出了声来:“他对于未来是欣喜的,也是热烈的,虽然白天因为劳作心会受累,也许还会受伤,但每到夜晚,他就会静静地坐下来,像一个缝纫工一样,一针一线地将这些伤口缝合,并暗暗期待明天又是一个活蹦乱跳,充满朝气的自己”。
随着秦部长朗读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整个司令部的办公室开始变得安静起来,此刻除了这朗读声,就只有时针的滴嗒,就连那位一直在梳头的廖部长,也停止了动作,变得专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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