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从司令部里出来，毛哥和老蔡说现在要不要把雪飞留下来。秦部长只道：“借调雪飞是防汛工作的需要”，听这个口气，好像俺们剩州的这次百年不遇的洪水，防汛工作没有毛雪飞的参与，估计很难取得胜利的了，所以现在俺们剩州报社只能忍痛割爱了，否则由此造成的防汛工作不力，到时候还指不定要打谁的板子呢。

　　“不过今天雪飞你们还是暂时带着吧”，呵呵，毛雪飞这家伙要成一个香饽饽了，感觉毛哥和老蔡好像不忍割爱一样的，秦部长又道，“这一两天，趁省里的记者还没有过来，你们两个先带雪飞到长江大堤上走走，多了解了解防汛的情况”，说完朝着屋里走去，临进去又道了一句，“为难你们了，谢谢。”

　　呵呵，这就是秦部长的风格，总是在说话的末尾表达一下他老人家的心意。按说官儿做到他这个厅局一级的干部，对待下级，尤其是下级的下级，像毛哥和老蔡这种地方上的科级干部，没必要这么讲究礼仪的，毛哥想到这里，上车后跟老蔡这么一说：“老秦这个余店人可真格的太讲周恭之礼了”，在他眼里，讲起文明礼貌，跟俺们剩州比，他余店的人，毕竟还是小弟弟呢，可在他毛哥眼里，秦全忠这个余店人，是个特殊的存在。

　　“越是级别高的人，越懂人情世故呢，也越显得谦虚又谨慎”，老蔡这时发表了不一样的看法，他不想从理论上反驳毛哥，他觉得用活生生的现实的例子更有说服力，“你看刚刚吃饭的时候，廖部长那个与众乐乐的样子，真的好令人感动呢，他那么大个领导，还是那么平易近人”。

　　这个老蔡，说到廖部长那和蔼可亲的劲儿，就差感动得要流泪了，可上车后一直没有作声的毛雪飞这时却“噗呲”一笑，打断了他老蔡叔的感动。因为他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乐乐”了，呵呵，此时他忍俊不禁地道：“还乐乐呢，您没看那个廖部长啃熊的那个东东的时候的样子”，说到这里，他猛然记起出门的时候他爹和他妈给他的交待，说的是圣人留下的忌语，叫做：静坐常思己过，闲聊莫论人非。尤其不要议论领导的不是。一样到这里，年轻的雪飞就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两巴掌。他这个作为小辈的，只有静听大人们说话的份呢，自己插什么嘴啊。

　　“呵呵，你这家伙，是想说部长吃相难看吧”，毛哥接过雪飞的话，先是一笑，接着又继续道，“观察得蛮仔细的呢，是块做记者的料”，说到这里，发现这小伙子原来跟自己的想法一致，于是便夸赞了一句雪飞。

　　这时坐在前排辅驾位置上的雪飞愈发不敢作声了，他生怕再多说上几句，就会隔墙有耳，倘若一旦传到了两个部长的耳朵里，对自己的前途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拼命地摆手，示意毛哥不要再说部长的吃相了。虽然啃这大熊腿子的吃相的确有点不甚雅观，可人家是部长啊，换了普通人是这个馋样的，你可以说是吃相有问题，可人家毕竟是个大人物，那不是吃相的问题，那是真情的流露，是对成为自己口福的万物的敬意，部长可是真性情呢。

　　雪飞这时并不以为毛哥是站在自己一方，他那个大脑，早就被他爹和他妈的一些三从四德、周恭之礼给塞满了呢，此刻他还在为廖部长难看的吃相找存在的理由，就像哪位哲学家说过的，对了，是存在即合理呢。他毛雪飞平自于俺们剩州最草根的农家，当然只会想到以草根英雄的行为作为解释部长吃相合理的理由。给我一个理由，我就可以撬起一个地球，这好像是阿基米德说的。给我一个理由，我就可以让部长的吃相不再难看，这肯定是毛雪飞说的。

　　此时毛雪飞正全力开动自己的搜索引擎，在他那有限的历史掌故里终于找到了一个草根英雄的故事，那时他很小的时候，他陪他爹坐在火塘边烤火的时候他爹抽着旱烟给他讲的朱洪武和珍珠翡翠白玉汤的故事。

　　话说那个朱洪武在没有称帝之前且正在努力打江山的时候，平日里也是饥一餐饱一顿的。这天被宿敌陈友谅追赶数日已饿得饥肠辘辘，实在撑不下去，突然闻着一股香味扑鼻而来，这老朱顾不得疲劳，寻香赶去，原来是头母猪带着一群小猪正吃得香甜，这老朱也是实在经不住这香味的诱惑，立马扔掉刀剑，完全顾不上统帅的尊严，也没有跟眼前的母猪商量一声，便立即马上迅速加迫不及待地加入了与猪抢食的队伍。

　　这老朱大快朵颐之后，马上就生出一身神力，于是带领队伍终于打败宿敌称帝。话说做了皇帝老儿的朱洪武在金銮殿里无聊的时候，常常回味起当年与猎共食吃得津津有味的那餐佳肴。想的时候他老朱就让宫殿里的厨师按他当年的记忆做上这么一餐，让久违的味蕾过一把干瘾，可这位朱皇帝吃一回就埋怨一回宫殿里的师傅，总是做不出当年朵颐的味道。为了找回当年的味道，他派人请来当年老母猪的主人，急问这位主人：“当年这饭菜端的叫甚么名字啊，为何现在怎么做都做不出当年那个味儿啊？”

　　主人摸着个脑壳想了半天，才想起朱皇帝当年吃的那东西，嘻嘻加嘿嘿，可不就是剩饭、菜叶加潲水么，这猪吃的东西，还能有个什么好名儿呢，不就是猪食呗。可这主人，原本就是个相当聪明的主儿，他暗忖道：“岂可说当今圣上吃过俺的猪食”，可转眼一想，“圣上当年饿的发慌与猪抢食的时候还以为是美味呢，那何不取个响亮的名字，让皇上高兴高兴”。

　　想到这里，他跪下去齐呼万岁道：“您这当年吃的东西叫做珍珠翡翠白玉汤”。说到为什么现在怎么做怎么吃都没有当年那个味儿了啊，这位主人再一次跪下去齐呼万岁道：“圣上，今时不同于往日呢，您打仗的时候，天下未定，奇珍异兽还没有归到您的名下，那个时候你吃什么都是香的，等到天下已定，各地佳肴进贡过来，您天天锦衣玉食，口条，哦不，是舌头，吃的好东西多了，味蕾早就习惯了美味，那当然就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了啊”，这主人边说话边想起当年老朱吃这珍珠翡翠白玉汤的那个饥不择食、只顾狼咽虎吞的熊样，不觉笑意横生，脸上如同天上的祥云，令这位洪武皇帝观之龙心大悦。

　　呵呵，掌故说到这里，让俺们还是将画面切换到毛雪飞他们的车里吧。就在毛哥和老蔡还在调侃部长的吃相的时候，雪飞给出了最合情合理又最符合廖部长身份的解释，你看他是这样为吃相难看的廖部长辩护的呢。

　　他道：“两位老大别争了，也别笑了，人家廖部长这是真性情，大人物吃东西可都是不拘小节的，没听说当年洪武皇帝与珍珠翡翠白玉汤的掌故吗？”

　　既然年轻人都这么大度，因为有个朱洪武作参照，原谅俺们部长的吃相那当然是必须了，只是大快朵颐的时候，会不会像当年老朱与猪抢食那样，一不留神就舔到了猪猪们的口水了呢，想到这里大家又是一阵开心的笑，只不过谁都不曾想到，今儿吃的这个熊东西，当年确实被一群宝贝的猪儿啃过的呢。

　　反正有些东西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呢，就像当年老朱不知道珍珠翡翠白玉汤就是猪食一样，所以他一直心安理得地以为吃到世上最好的美味。所以俺们今儿吃的这个熊东西，大家只知道是个好东西就行了，至于来历，就不要太追究了，当然也没有人追究，估计主要是没得时间去追究吧。

　　因为这个时候又有新的东西正在车的前方左侧的江面上游动――从前有心理学家说过，要调整人们对于一个事情的注意力，那就制造另外一个注意力吧――呵呵，雪飞心里已经暗自高兴起来了，他想毛哥和老蔡这个时候应该不会为部长的吃相挖空心思了，因为这个时候，两位老大已经隔着车窗看到了江水一个个浪里白条，估计都是些风流快活，不爱在水下穿衣之辈，担心穿了衣服会影响皮肤接触江水的那种快感。这些白条就像水浒里那些玩水高手张顺还有阮小五、小七他们一样，正一丝不挂地时而仰卧，时而俯冲，像一条条鱼一样，快活地游动。

　　此时毛哥早已按捺不住了，他似乎早已忘记了上午与络腮胡子之间的不快，又开始一个劲地催促司机。只不过，这次他不是催络腮胡子赶路，而是要这个家伙将车开慢点再开慢点。

　　“再说开慢点，那就请您下车走几步呢”，很显然，络腮胡子除了对上午的事还在耿耿于怀外，就是感觉这车再慢点，还真不如直接下来走路。

　　络腮胡子说的是对的，车里老蔡和雪飞也都表示：“那就下去透透气吧”，呵呵，这话说的，那可是说到毛哥的心坎上了啊，因为这哪里要透气啊，又不是水里的鱼儿。

　　鱼儿正在水里仰泳呢。这毛哥一想，也是的，他奶的，哪有隔着东西看风景的，尤其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群东西是公是母呢。想到这里，毛哥索性不掩饰自己了，跟老蔡和雪飞一挥手说：“走，下车去看看”。

　　连日暴雨，加上其他支流的入注，江水不只是涨而是猛涨，离毛哥他们仨站立的地方，约莫也就三、四十公分呗，反正已经快半米了。半不半米的，对于俺们这些从小就在长江边长大的剩州人来说，那只算个球球。

　　不过列位看官你可听好了，说算个球球的话，只准在俺们仨内部说，要是到了大庭广众之下，你一边嘴巴里叼颗烟，一边嘴巴里说球球的话。领导听了会很生气的。因为万里长江，险在剩江，对了顺便告诉你，长江出了三峡，进入平原地带，也就是俺们剩州这地儿的时候，这段江面，就开始叫剩江了，可是到了余店那段，余店人也想把流经他们的那段长江，叫余江，可是国家坚决没有答应，因为不可能是哪个城市的一段江就以哪个城市的名字来叫的，那岂不是全乱套了，将好端端的一个万里长江，支解得七七八八，成何体统。不过余店的老大也是个执拗的汉子，硬是反问了一句：“那他们的那段为什么要叫剩江呢。”

　　领导听得急了，当场就要给这个二愣子一对耳瓜子，好在现场众人极力相劝，才使这个这家伙幸免于难。

　　不过，万里长江，的确是险在剩江。这他奶的还真不是说着玩的。你说这次遇到百年一遇的大水，为何省里只给俺们剩州派了大员，没有给余店派呢，这秦部长还是余店人呢，都没能去老家守一守江堤，而是跑到俺们剩州这地儿的，帮俺们守堤，莫非剩州老百姓的命就比余店老百姓的命值钱?

　　呵呵，还是老话说的好，人是不能比的，老话又说人比人，气死人。有些时候，你可别以为一个地方生得危险不是好事，这江堤是险段，国家才会花人力物力，每年都投入好多资金搞抢修，负责搞江防的水利局，就像杀猪摆摊的屠夫，日日接触猪肉，因此长得肥头大耳的，并不稀奇。现在要走在俺们剩州的大街上，问街上那个房子修得最阔气，大家会异口同声的告诉你，水利局。

　　听毛哥说过，俺们剩州这段堤，历史上就比余店的那段堤要重要，从明朝开国的洪武年开始就是朝廷定下的皇堤，看官您单看一个皇字，就可以看出俺们这里江堤的重要性，那可是在皇帝那儿都挂了号的啊。所以啊，别怪俺们剩州这地儿，头顶长江天堑，地势真的危险，可俺们这也是因祸得福呢。

　　好了，话说多了估计要耽误毛哥看风景了。不过你就是说再多的话，也不会影响俺们毛哥看风景的，因为这个时候，他那个耳朵听不到你叨叨絮絮。他这个时候，最关键的部位长在眼睛上。有人开玩笑说毛哥：“你那个眼睛啊，除了能放大景物，还有拉近拉远的功能呢。”

　　这家伙眼睛确实好使得很呢，比年轻人的眼睛都要强，雪飞还在江里找风景的时候，毛哥就已经发现，这江水里仰泳的不是胸肌，是他奶的波波。这一发现，立即让这个家伙更加兴奋起来，他边睁大一对蛤蟆眼，边对着江里的女子们发疯似地大叫：“水里游不得，游不得”。可水里的回答却是：“快下来哥哥，快下来哥哥”。

　　的确防汛期间长江里已经禁止行船了，因为专家发现，船在行进的时候，会产生波浪，这浪一拍击，就会对堤岸产生冲击，就像天下受伤的鸟儿，你站在地上一拉弓，它也会伤口开裂掉落下来。眼下，这被洪水浸泡的江堤岂能经受得了些微的风浪啊。就是俺们剩州人像往常一样下个水游个泳的，也已经被惊弓之鸟的水利专家给提议，暂时禁止了。

　　不过其实在毛哥的眼里，这女人下水跟男人下水不一样的，男人最多只有胸肌，掀不起什么大浪的。不过这女子可就不同了，随便一甩那鼓鼓囊囊的胸部，就会刮起一阵大波浪，您说如今这脆弱的江堤如何受得了。

　　江堤受得了受不了的，俺们不知道，可站在岸边的毛哥可真是受不了，他听着水里女人们的呼唤，一边嬉笑着，一边连撕带扯脱衣下水，快马加鞭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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