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我，我保证不再吃人，求你。”似乎听出来了一丝希望，八尺显得格外急切，反复求林泽放了她。

　　林泽摇摇头，走近几分，语气里不再是之前的戏谑，反而充满落寞，“你信吗？八尺，万年的习惯不是说改就改的，它早已融入你的骨子里。”

　　八尺是真的有些神智不清了，诅咒和怨恨的气息让她无法正常思考，“怎么办怎么办…求求你，我会说话算话，我求求你了放我离开这里。”

　　“人类和你的仇恨已经根深蒂固，你只有两个选择，死亡或者签下契约守护人类赎罪。”

　　刚刚还挣扎哀求的八尺闻言突然垂下了头，草帽掉落下来，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身体上的痛苦脑海中的恍惚都被一瞬间的仇恨压住，她语气如炼狱中的厉鬼，一字一句尽是怨恨，“我绝对不会守护人类，我没有做错什么，都是他们害的我！你！杀！了！我！吧！”

　　林泽让伽椰子将束缚住她的头发收回，并将她身上爬满的诅咒和怨念退散大半，只剩一些将她牢牢锁定在原地。

　　“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吗？”

　　林泽的话让她心神恍惚，她突然想起万年前，自己似乎只是想找自己的同类，想找属于自己的家。

　　“你是天地所生的神灵，而我恰巧了解过另一位天地所生的神灵，你要听一听他的故事吗？”八尺是活着的生物，林泽相信这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她就算一心求死也会在听完再死。

　　“…天地所生的…神灵？”自己终究只是一人吗？但林泽后半段话果然令她情绪激动起来，她想要上前抓住林泽询问，发现自己无法行动后朝着林泽激动的问道：“另一个天地所生的神灵是谁？是我的同类吗？”

　　“别急，我会讲给你听的，他和你并非相同，但确实都是天地所生的，他的名字叫做孙悟空，他和你一样寻找着和自己相似的存在，最后在花果山找到了，就像你和人类一样。”

　　“就像我和人类一样？”

　　“没错，他杀人杀妖，食肉好斗，后来为了帮助追随他的族群招惹到了强大的势力，对方派出十万人手捉拿他，反被他杀的片甲不留，但最后终是被真正的强者封印。”

　　八尺眼神孤苦，到头来都是一样的结局吗？难道他们都注定要被人封印捉拿吗？

　　“他被封印五百年却无人救他，直到后来他遇到了一位僧人，那位僧人想要往西去，寻找那极乐之地，他没有驱魔的本领，偏有着一个引妖魔鬼怪的肉身，孙悟空问他明知危险为何还要西去，他说为普渡众生，孙悟空这五百年早已对曾经的部族失望，他们从来没有尝试救过他，甚至没有看望过他，他说世人无可救药，僧人却说人有百态，善恶本在。他说人性入海，深不可测。”

　　八尺反复重复着这段话，她对此深有体会。

　　“可他又说人性本光明，即使曾经暗淡，也可以重燃希望，他将封印解除，孙悟空获得了自由后却要杀了他，因为他是人。那僧人却笑了，他没有恐惧，反而劝孙悟空仇恨和报复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只能是伤害自己及无辜众生。只有放下无明嗔恨才能从痛苦中得到解脱。他说如果孙悟空真要杀他，那他希望自己的性命可以化解一丝他心中的仇恨，愿他不要屠戮无辜。”

　　林泽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龙国的名著，但是他可以将孙悟空的故事改编讲给八尺听，他在尝试能够劝动八尺。

　　“他…有没有杀他。”八尺的表情不停变化，眼里满是复杂。

　　“他没有动手，他要和他一起去往西天，他要看看僧人到底有没有那么高尚，他在等僧人释放自己的恶念，但每次被抓僧人都没有过怨恨，哪怕对方要将他吃掉，他还是一如往常的劝解对方，希望对方不要再伤及无辜。孙悟空只能将他救出来，期待着下一次对方再被抓住，知道他们一路寻到了极乐之地，他成功了。”

　　“成功了吗…那孙悟空怎么样了？他又去了哪里？”

　　“他一路上保护僧人，虽是别有用心，但结果在那里摆着，人类感激他崇拜他，为他雕像刻碑供奉起来，最后他成为了神明存在于传说之中，也是在那时他才知道，他的族人们只是一群可怜人，他们认知有限，甚至不知道脚下的大地是方是圆，他们不是不救他，只是不知道他在哪？该如何救他。”

　　林泽目光如炬，双眼看向有些躲闪的八尺，“八尺！当初那群追随你的人类也是一样，他们愚昧无知，不理解你是怎样的存在，孩子是他们最宝贵的存在，他们将孩子献祭给你是对你的崇拜与敬畏，他们并不知道那会引起你嗜人的欲望，他们只是在绝望中想要牢牢的抱住你让自己活着！”

　　林泽停顿片刻，目光逐渐柔和，“我知道没有人教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本能行事，你只觉这是一场交换，却不知人类在饥荒时可以易子而食，但温饱后却能为子而死。”

　　“多年奔逃杀戮，你牢记当初的因是人类种下的，你的报复是果，可你有试着去看看人类美好的一面吗？签下契约接受供奉吧八尺，成为神明庇护人类，即是为自己的行为赎罪，也是去看看人性到底是怎样的，它是否值得你守护。”

　　久久无言的八尺双眼留下两行清泪，因果…是啊，她被人类恐惧被驱魔师敌视，何尝不是她偷走孩子吃掉结下的果？她有些厌恶的看向自己的双手，“为什么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人类的味道…”

　　“谁都无法决定自己出生时是怎样的，天地也不行，自己的一切是注定的，但路是自己走的，契约成立后你就可以摆脱饥饿感，到时候就不会再有吃人的欲望了。”签订契约后她就只食香火。

　　八尺缓缓闭上双眼沉思良久，“我可以签订契约，但我要你答应我，第一不能强迫的驱使我做不愿意做的事，第二帮我充分的了解人类，第三不能心存恶意的欺骗我。当然我也会答应你不经过允许不会再出手伤人，更不会干涉人类的秩序，这些都可以写在契约里。”

　　“成交！”林泽如释重负，“那我们就准备离开吧。”他将落下的草帽重新拾起，抬手掂脚将它重新戴在八尺大人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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